第二十六章 锁重门(4/6)
您和永璂,我只是不敢完全相信,所以只好远着您。永璂是您的亲生子,您要扶持他为太子,要我辅佐也是人之常情。儿子也是不得已……”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惊惧,“儿子自小在宫里长大,许多事便是没有亲眼见过,也多少有些明白,孝贤皇后的永琏与永琮死得不明不白,三哥永璋无缘无故便不得皇阿玛宠爱,四哥的野心,九弟十弟的莫名早
夭,还有五妹璟兕,皇额娘,为了储位,为了宝鼎龙座,儿子不能不防……”他的手渐渐凉下去,像冬雪融尽后的冰凉,即将消弭在初春的黄昏。榻前供着十数火盆,三月初的天气,还是寒浸浸的。盆中小小的火苗,一簇簇跳跃着,如幽蓝阴魅的舌,舔蚀不定,晃出一团团暗红的
光晕,却没有丝毫的暖意。
那种冷,从骨缝里咝咝冒着,难以抵御。
如懿捧着他的脸,轻轻抵住他的额头,“永琪,你思虑得太多了。你是皇上的长子,又文武双全。本朝有立贤不立嫡之说,永璂更是年幼,如何能与你相较?你若能安安心心,何至于今日……”
永琪攀着如懿的手臂,如幼时一般依偎着她,“皇额娘,儿子错了,儿子不该疑忌您要扶十二弟为太子,疏远了您。儿子这段日子病着,总想起昔日在皇额娘膝下的日子,过得安心,踏实。”
他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,微弱下去,死水一般毫无波澜,终至令人惶恐的平静。
窗外,满眼新绿,染遍林梢。而怀中年轻的生命,已然停止了呼吸。
她静静地抱着永琪,浑然不觉得室中浑浊难忍的气息在逐渐淡去,就如怀中的身体,在逐渐变轻。
那是生命,在缓缓剥离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黄昏的夕阳如溶了的血水,肆意布满了整个天空。余晖斜斜地照进内室,勾勒着花梨木床架上一痕一痕缨络的影子,床棱与顶架上的雕花都是用金粉一笔笔描成的,是花正好月正圆和合
长久的故事,燕是双飞燕,人是照花人。一花一叶,一蝶一莺,花香脉脉,碧枝如丝,在微光里像浮涌的金浪,迷得人睁不开眼睛。
她别过头,才见皇帝站在琉璃帘内,不知何时进来的。他的身后是廊下一排轻红纸灯,不过很快,都要被换成素白了。
皇帝眉头紧蹙,脸上全然是萧瑟的哀恸,双手轻轻颤抖。
如懿乍见他,还来不及起身,泪已落下,“皇上,永琪没了。”皇帝的身形是僵死的,一点一点挪进来,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,“永琪临终的话,朕听见了。”他忽然盯住她,扬起手中一柄打开的湘妃竹洒金折扇,狠狠从她的耳畔直劈到了颧上,“这是朕最后一次打你
。”那折扇原是消暑用的东西,玲珑小巧一把,皇帝常自携在身边,自取清凉。此刻他落手极重,来得又急又狠,居然连洒金扇面都刮破了几折。如懿倒伏在地上,听得有无数细虫在她头颅里死命扎着,耳边嗡嗡乱响,颊上只是发木。她没有反应过来,只是盯着他微白的双鬓,呵,那颜色,像极了除夕夜中纷碎的落雪,像未亡人的眼睛,淡白,死沉。她老了,他也老了,都经不得这样沉重的伤痛,而且,是
最优秀的孩子。
足有一年不见了呵。这样慌促的相遇,脸颊上剧烈的肿痛,他却连用手打她亦不肯。她却在依稀的茫然中辨别着他的样子。她清楚地记得,脑海里的,那最后一次相见时,他的模样。他有一点点老,虽然才一年,衰老却如黄
昏的阴翳,不可抗拒地到来。
她一直以为,那样的憔悴支离,是她一个人的事。却不想,他也在经历。真的,真的很想忘记。可在佛音的静谧里,才发觉刻意地忘记是一件很困难的事。那些藏在波澜不惊的浮沉往事之下的,一阕诗词,一种声音,清晨的白露,红樱的绽放,细枝末节,零碎琐屑,都会在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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